《春日正好,阿娘一早便起了》小说简介
已完结的现代言情题材小说《春日正好,阿娘一早便起了》是“叫我攀哥”的倾心之作,书中主人公是阿娘郎君,小说故事简述是:竟和我家的团子有几分相像。」听闻温阁老家的长女有个小名儿就叫团子,今年恰巧足六岁了。可温二夫人说的认真,既不像调侃,亦不……
《春日正好,阿娘一早便起了》 春日正好,阿娘一早便起了。精选章节 免费试读
春日正好,阿娘一早便起了。今日要去踏春,要安排的事还多得很。春红拉开衣柜,
在忙着选衣服。春枝在翻首饰盒子。我坐在炕沿上瞧着,人是醒了,脑子还糊涂着。
阿娘昨日同我说过了,今日踏春,有个人要见我。她虽没明说,可我知晓要见的是谁。
1阿爹虽是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却是个散官,手里没有兵马实权。我二叔在西北戍边,
带了二婶去,将三个孩儿留在了京中。这些年我阿娘活得战战兢兢,
生怕旁人说她苛待侄子侄女。家中有好的便都要先紧着他们,
二叔将两位兄长接去后才稍好了些。我曾有过一门亲事的。老太太说南笙可怜,
父母皆不在身边,眼看都十七了,也没个去处,说着便用眼角瞟着我阿娘,叫我阿娘用心些,
给南笙寻个好人家。我阿爹糊涂胆小,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南笙养在老太太院中,
只比我小了半岁。老太太出身显贵,自我记事起她就说过,
她院儿里的东西日后都要陪嫁给南笙的。彼时我还年幼,阿娘将我抱在膝头,
摸着我的发同我说了一句话。「南楼,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我那时还不知这话是何意,
待慢慢长大就懂了。阿娘只生了我一人,这许多年什么药也吃过,方子也试过,
终究是没能再生出一男半女来。阿爹光妾室就有七房,不论我阿爹如何努力,
后院里这许多年了,一点动静也无。老太太不喜我阿娘,
觉得是我阿娘生不出儿子在背后使得坏。因此她也不喜我。
待有一日同我定亲的游松在及冠之年考了个榜眼时,老太太便将我阿娘唤去了。待阿娘回来,
什么也不说只揽着我掉泪。阿娘出生平常,能嫁进来全凭我外翁救过我祖父的命。只这日后,
我再未见阿娘对着老太太笑过。不论老太太说什么她都一概应下,再不多说一个字。
直至老太太说动了我阿爹,叫他来同我阿娘说。游家的亲事便让给南笙吧!
当日两家只说要做亲,却并未说过要同那个女儿做。南笙自幼便体弱多病,父母又不在身边,
甚是可怜。待咱们南楼嫁人时,咱们多多备些嫁妆予她就是了。我就站在房门外听着,
阿娘笑了,只对着阿爹说了滚字。阿爹甩帘而出,看见我时有些尴尬,终究什么也没再说。
几日后游家来谈亲事,说的是南笙。自此我在相熟的人家成了笑话,阿娘病了半月未曾下床。
待阿娘缓过了劲,她亲寻了一趟老太太,又将阿爹寻去说了半天话。时光匆匆,
南笙去岁冬日嫁进了游家,嫁妆之多,惊动了半个京城。二婶娘进京来操办南笙的婚事,
平日里待阿娘同我还有些亲近,此次从始至终却冷着一张脸。南笙的婚事阿娘未曾过问,
直至那日游松来接亲时,我因老太太的要求去送南笙出门,待南笙被接走了,
阿娘才握着我的手冷冷笑道:「她的好日子也便过到头了。」自打南笙嫁了,
阿娘便带着我时时走动。今日要见的,是翰林院吴翰林家的小儿子。去岁刚及冠,太平盛世,
陛下虽从未曾说过,可更倚重文臣。这亲事是我姨母亲自撮合的,阿娘听闻吴家人口简单,
那小儿子读书读得亦是不错的,婆母又最是疼媳妇的人家,自是千百个愿意的。
今日我要去同吴家的小儿子见一面。2春光温和,踏春的人便极多。阿娘领着我,
先去了吴家的围帐。吴夫人团团圆圆一张脸,甚是爱笑,说话又好听。只看我的眼神,
也说不上嫌弃,只约莫和她想象中的人有些出入吧?我自幼贪嘴,又不爱长个,
比起别的姑娘千娇百媚,最多也只占了个圆润喜庆。吴夫人也是这般说的。
这孩子生得好生喜庆,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再没了后话,我知她没瞧上我。
只说都是年轻人,一起说说话去吧!吴翰林家的小女娘带着我出去寻她兄长说话。
桃花开得正好,草地上搭了许许多多围帐,各式各样的,长长一排,
远远看去像条扎染的彩带。再往下走便是缓坡,坡下是一条河,不甚宽,水却是极清澈的。
那吴家小郎君就在河畔等着,他背后是一颗极粗的柳树。我长到这般大也曾少女怀春过,
毕竟我曾经的对象是旁人眼中游松那样端正且有才的郎君。自他娶了南笙,
不知为何我忽觉得自己老气横秋起来了。男人么,总先看重相貌,再是家世,
阿娘说我是内秀。内秀那东西,一时间看不见摸不着的,谁在乎呢?
谁知他远远看见我同他幼妹来了,竟转身跑走了。小女娘才十三,一时不知所措地愣住了。
「你去寻寻你四兄,我在此处等着。」小女娘揉着衣角随同丫鬟去了。离得这样远,
他就看清我的样貌了?或我真的是貌丑无盐,生生将来相看的郎君给吓跑了。
这事若是叫旁人知晓,京城的闺阁中便又多了一样谈资。今日同来的是春红,她脾气不大好。
自看见那郎君跑了就吭吭哧哧不高兴了,脸拉得老长。「欺人太甚,还是个读书人,呸!」
**着那柳树坐下,捏出荷包来,荷包里装了许多零嘴,拿出一颗蜜饯塞进她嘴里,
自己也吃了一颗。「姑娘,你就不生气么?怎还吃得下去啊?」「春红,即便是要生气,
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不是?」「姑娘!」「这有什么?食色,性也。
你家姑娘我还喜欢生得好看的呢!」春红便不吭声了,我知她一心护我。「春红,春日正好,
哪个人不是来看花儿的?可你家姑娘我恰不是一朵花儿呀!」我看着浅浅溪水,
有小小银鱼探头探脑地游过来,我伸出手指,只碰了一下水面,鱼忽悠跑走了。
「哪有什么紧要?姑娘你上得厅堂下得了厨房,脾气性子又是顶顶好的,
怎还配不上一个翰林家的儿子了?」「莫要胡言。」我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姿态。
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又是一场是非。我在溪边等了约一个时辰,
将荷包里的吃食都吃完了也不见吴家兄妹回来。如此也就不能怨我了。我站起来拍拍衣裙,
带着春红要回去寻阿娘。那棵柳树后露出一角靛蓝的衣角来,春红先瞧见的,惊了一跳,
捂着嘴看着我朝那人指了指。原树后坐了一人,只他何时来的?
我同春红说的话不知听了多少去?我想了想才将说过的话,似没什么不妥的,
最重的一句约莫是春红说起老太太时,我说了一句:「老太太一顿一碗饭地吃着,
却不知吃的是谁家的,很是该饿她两顿的。」3我默了默,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亦不小。
若传出去了,旁人说我倒是无妨,定然要说阿娘不孝之类,要是传到老太太耳中,
恰就让她抓了把柄。二叔家的二兄已二十有一,孩儿都足两岁了。
老太太将南笙嫁了后又琢磨起了另外一事,要将二兄过继到阿爹名下,承继香火。
整个京城里怕都没有这般荒唐的事儿吧?谁家会过继一个二十岁的成年男子?
都是从族中挑个年岁小的,自幼养在身边,即便如此也是诸多麻烦,
我想起二兄往日待我阿娘的模样,他若过继了来,我阿娘日后不知该如何过了。
阿爹定然不是老太太亲生,如若不然,她也不会时时都想着将我家的东西往二叔家划拉呀!
我想我该同他谈一谈的。我走过去,看那郎君屈膝坐着,手里拿着一块木头,
另一手一把小刀,不知在雕何物。他穿一身靛蓝长袍,露出了腰间的白玉腰带来,
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洒下来,落在他肩头同脸上。睫毛好长呀!眼尾也长,鼻梁也挺,腿也长,
他是个好看的郎君,且这郎君瞧着还很有些钱啊!毕竟他腰间的玉带一看就不是凡物,
可头上偏偏又只用一根同衣服一样颜色地发呆束着。约是我站得太久,他停下了手里的活,
抬头看向我。怎么说呢?是一张好看却又略微憨气的脸。他是个上了年岁的郎君,
同少年不同,身上有些沉稳的气息。他见我看他,起身收了手里的木头同刻刀,
看着我笑了笑,笑起来有同他年岁不大相符的清澈。「姑娘有事么?」声音微沉,
能让人生出许多安稳来。我墩身行礼,思量着该怎么开口问他。「我家中祖母已七十有二,
一顿一碗饭,郎君觉得她吃得多不多?」他看着我,愣了愣,又哑然失笑。「我家中有两妹,
每顿两碗饭,姑娘以为吃得多不多?」今人以瘦为美,世家大族的姑娘,
是决计不敢吃两碗饭的。我沉默着,因为他嘴里的两碗饭。
所以说我将才的话他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呢?他见我沉默,亦没再开口,
背着手慢悠悠地往远处走。我亦不好再多问,就当成他不曾听见吧!「姑娘,
他若是将那话传出去……」春红蹙眉无错道。「传便传好了,
老太太每顿一碗饭又不是我瞎编的。」才该问一声他是谁家郎君的,
哎……今日这事儿不大圆满,我要见的人远远瞧见我就跑了,于我而言无甚,
可于阿娘却打击极大。她归了家就说头疼,我要去陪她,阿娘也拒了,
带着贴身伺候的春晓急匆匆走了。第二日姨母来家中,约莫是同阿娘说了吴家的事儿。
我叫春枝去瞧,春枝只说姨母气呼呼地走了。如此,我和吴家的这一场婚事,算是作罢了。
也不算无疾而终,终归是人家没瞧上我呀!4春日雨多,阿娘近日愈发忙了,总是来去匆匆。
我喜欢推开窗子趴在桌上读书,或去小厨房做些吃食,不矩做些什么,
只要能安安稳稳就是好的。我同阿娘说过,叫她同阿爹和离算了,待在这家中,
憋屈了都无处说去。我外翁是个百夫长,阿娘幼时是习过武的。阿娘性子烈,
皆是为了我才这样咬牙忍着。若我嫁了人,她没了后顾之忧,
和离了后定然要将泥巴扔到老太太脸上,骂上数声老虐婆。我当日说和离,
她并未说同不同意,只摸着我的脑袋说我长大了。我想她亦是愿意的,以老太太的脾气,
只要我阿娘提了,她恨不能立时将我阿娘扫地出门。我阿爹就更不用不提了,他只听祖母的。
懦弱无能心还大,说的就是他。我早就长大了,还有什么不懂的?我姻缘如此波折,
只因我阿爹不争气。当日游家求娶南笙,只因二叔人虽在西北做个四品武将,
那却是个实打实的差事。我阿爹听着是个二品,只是个虚职,是不参政议事的,
一年中上朝的机会不超过三次。旁人若不提,陛下怕是想都想不起他这号人。我讨厌南笙,
又不顶讨厌,毕竟讨厌一个人也是极费力气的事,我这人懒,她若不来欺我,
我定然不会去寻她的不痛快。可她自幼时便有个毛病,时时刻刻都要拉踩我,
似只有将我踩进泥地里,她才能活得痛快。阿娘说南笙没出息,若是真有能耐,
怎得不同淮王妃比去?人人都说人家痴傻,可看看人家嫁的什么人?过的什么日子?
我觉得阿娘说得甚是有道理,可京中敢同淮王妃比的,约莫也只她阿姐温大夫人了。
这日雨过,天碧如洗。一早老太太便遣了她身边伺候的春哥来,说南笙再过一刻钟就到家了,
叫我去陪着说说话。我同她能说什么呢?可我乐意见她,有事无事给她添添堵也是好的。
她想恶心我,可我这人肠胃消化甚好。听闻她已有了两月身孕,这时候不在游家好好养胎,
跑回娘家是何道理?走到院门口时听见房里低泣不成声,春枝用一双小眼瞅了瞅我,
她不知缘由,可依旧幸灾乐祸地露出了大牙花子。我瞪了她一眼她才收敛了。
守在门口的是老太太房里的二等丫头春梅,见我来了便扬声叫了声大姑娘。待我进了屋,
南笙已收了声,只眼睛还红着,她的贴身丫头春萤给她递了热帕子擦脸。
我本该在院里等一等的,可我偏生不愿意,我就想瞧瞧她窘迫的样子。
老太太拉着南笙坐在榻上,见了我来南笙要起来,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不让。我问了安,
老太太只轻哼了一声。我不知她是叫我起还是叫我继续蹲着,我便站直了,
坐在了老太太的另外一边。老太太自幼养尊处优,老了依旧是圆润喜庆的一团。
我生得不像阿爹也不像阿娘,实则甚像老太太。
按理说这样的长相到如今的年纪该是豁达慈爱的,可我家的恰是个狭隘刻薄的老太太。
或许她的慈爱全给了南笙,又将所有的刻薄都留给了我吧!我坐着不吭声,
瞧着南笙收拾妥当了,捏了桌上的一块千层糕默默地吃起来。「**妹都伤心成什么模样了,
你竟还吃得下东西去?」祖母瞪了我一眼,又去拍南笙的手背。
你说她傻吧还知道安排个人守门,你说她精明吧明明说不定南笙不想让我知道游家的事,
她还非要说破。「阿笙因何事伤心?」若我懂事些,就该装作不知南笙哭过,可怎么办呢?
恰我就是爱瞧她的热闹,听闻她哭了,我今日合该在多吃一碗饭的。南笙自幼确实体弱多病,
吃饭都是数着碗里的米粒的,反正喝药比吃饭多,
待读了几本柳居士的诗集后又学起伤春悲秋来,眼泪掉起来跟不要钱似的。老太太不喜我,
约莫是因为我吃得多,壮得跟头牛似的,打小连场风寒都没得过。因她多病,我同阿娘,
也曾真心实意待过她,幼时她哭时,阿娘将她抱在怀中哄,她走累了我亦背过她。可时光啊!
不知为何就能叫她将那些事都遗忘了。5南笙垂眼,抿着嘴角,不肯说的模样。「她那婆母,
说是南笙有了身孕,不方便伺候游松,要给她儿纳妾。」我挑了挑眉,
和我猜测的没多少出入。南笙不乐意地瞧了眼老太太,又来看我,眼里又包了许多泪。
「祖母……」南笙扯了扯老太太的袖口,老太太抱着她又是心肝宝贝的一通哄,
哄着哄着两人又哭到了一处。南笙的乳母莫妈妈瞅了瞅我,几度要开口劝,又都忍了下去。
「……,若是当日嫁过去的是南楼就好了,她心宽,也不至于伤怀。」我点点头,
老太太说的是,除了温家,谁家的郎君没个妾室?若为了这事哭,如皇后那般的,
岂不是要哭死?老太太骂了好一阵,又用这样一句话作了结尾。「祖母不是说游家甚好,
只有南笙这般的姑娘才压得住这样的福气么?」我喝了口茶,慢悠悠说道。「……」
老太太目瞪口呆地瞧着我,这确实是她当日要将南笙嫁到游家时同我阿娘说的话。
「阿笙有那般多的嫁妆,又有祖母撑腰,纳个妾罢了!还能越过了她去?
祖母怎不问一声她今日哭哭啼啼回来,心里有何打算?」南笙悠得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脸上的戾气一闪而过。我也不是个任人揉捏的面团,她亦不是个善茬。游家要给游松纳妾,
定然也不是只为了她怀了身孕这一点。她起身下了榻,跪在了老太太眼前。
莫妈妈见她跪下了,亦跪在了南笙旁边。我接过春枝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擦手。
「求老太太怜惜我家姑娘,姑娘自嫁进游家,侍奉公婆,友爱姑嫂,只姑爷……」
她说到此处竟瞅了我一眼,停下了。老太太叫春哥扶了南笙起来,目光凌厉地看着我,
叫莫妈妈继续往下说。「姑爷竟时时惦记着大姑娘,一时说大姑娘做的春饼好吃,
一时又说大姑娘章刻得好,一日醉了酒,抱着姑娘竟喊着大姑娘的名字……」「你这孽障,
还不跪下。」不待莫妈妈说完,老太太已发了怒,一掌拍在桌上,
我只听着都觉出了手心疼来。「那游松时时念着我,同我有甚关系?我只见过他三次,
且每次见面时南笙亦是跟着的。第一次见面祖母您叫南笙同他讨教画技,
将我赶去厨下做点心,第二次南笙同他吟诗作赋,南笙顺带提了一嘴,说我除了刻个石头,
便一无是处。游松要看我刻的石头,是祖母遣了春哥带了我刻的一枚印章来,
第三次见便是她们定亲那日。既想方设法嫁过去了,好生过日子不好么?
非要找些牵强附会的缘由来攀扯我做甚?莫非要叫我去做游松的小妾不成?南笙,
你心大的没边儿了。他游松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我去给他做个妾?」我下了榻,
走过去挑起南笙的下巴看她。许是怀了身孕,她脸有些肿,眼底青黑,肤色蜡黄,
哪里像个不满二十岁的姑娘?「南笙,蠢些无妨,若是蠢还不自知,便不大妙。
是不是觉得我任由你拿捏惯了?觉得我怕你?你怎得不想想,再不济,
我也是辅国将军府的嫡出大姑娘,我的脸就是辅国将军府的脸。要将我拿出去与人做妾,
如温阁老那般的人家,怕还要三思。」我转身,一巴掌摔在莫妈妈脸上。6「可知何为刁奴?
说的便是你这般的,你家姑娘糊涂,你不劝也就罢了,竟唆使她生出这般糊涂的心思。
若是还有下次,你看我饶不饶你。」我带着春枝出了老太太的院子,
将老太太同南笙的叫骂声丢在了身后。我这许多年,确憋屈坏了。是时候立起来了,
若我永远装痴卖傻,阿娘怕是永远都跳不出南家的火坑。今日是武侯府老太太的生辰,
我家和武侯府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阿娘回得晚,
今日的事不知是老太太不让传还是旁的,总之阿娘还不知。「阿楼,温阁老家要做春日宴了,
阿娘今日见了温家的二夫人,她亲口同阿娘说改日派了人送帖子来邀咱们去。」
阿娘说着便笑了,有些得意,像个吃了糖的小孩儿般。温阁老家呀!
温阁老约莫是大庆史上最年轻的阁老了吧?我这样年岁的女娘,
关于温阁老的事都是从家中长辈嘴里听说的。听闻温阁老真正是个芝兰玉树的郎君,
不仅大才,且深得陛下信重。不过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同夫人的一段情。
京城里哪个女娘夫人不羡慕温家大夫人呢?听闻她幼时曾是温家给温阁老聘的童养媳,
温家出事后不离不弃,一人将淮王妃抚养长大。他们的故事是一段了不得的传奇,
京中说书人将那段故事说了又说。温阁老是如何拒了诸多亲事一心只等着离家出走的温夫人,
夫人又是如何坚毅聪慧,只一心念着温阁老的。我亦去听过两回,除了「羡慕」二字,
还能说什么?只他们那般般配,天造地设般。温家寻常并不举宴,家中一个一品大员,
两个三品大员,平日却是极为低调的。听闻温家有个家规,温家儿郎皆不纳妾,若无所出,
即便过继也不可纳妾。这规矩是温阁老亲定的。温家三个郎君,已有两个成了亲,
只余下一个温侍郎,京中多少世家贵族的女娘挤破了脑袋想嫁进去,
只温家娶媳妇的标准似同旁家不大相同。那温侍郎今岁都二十有九了,还未曾娶妻。
温家春日宴的名帖,一贴难求,竟说要给阿娘么?「或是话赶到了哪里,不一定真送的。」
我将银耳羹递到阿娘手中,不是打击她,只怕到时没有,她太过伤感。「温家的人从不虚言,
二夫人既说了会送,定然是会送的,阿娘也不想着高攀了温家去,
只春日宴上的郎君夫人极多,虽比不上温家,但总有好的。阿娘在珠玉阁给你订的头面,
明日便好了,让春红陪你去取来,到了春日宴……」我的婚事,是阿娘的心头大病。
若是可以,我也想立时将自己嫁出去。7春日的天已慢慢长起来了,
平日是要一大早便去老太太房中问安的,可自昨日事后,想来老太太也不愿见我。
阿娘去了一趟,很快又回来了,说南笙昨日来的,晚间不曾回游家去。老太太忙着,
没时间搭理旁人。又问起昨日在老太太房里的事儿,不知是谁说的,总之阿娘是知道了。
我观阿娘脸色,并不曾生气,我也没瞒着,将细节同阿娘说了一遍,
阿娘轻抚着腕上碧绿的玉镯,一句话都没再讲。今日休沐,难得是阿爹竟也在阿娘房中,
我们一家三口沉默地吃了一餐朝食。阿爹期期艾艾许久,定然是有我在不便说的话,
我先出了门。不用听我也知晓,约莫又看中了那家姑娘,想纳妾。男人都是如此,
喜新厌旧罢了!日日看着阿爹,我对男人早没了太多的期待。温家那样的人家,
毕竟是凤毛麟角,甚少见的,不知该有多大的福气才嫁得。阿娘想让我嫁那样的人家,
可我有什么呢?日头还不高,我带着春红去珠玉阁取阿娘定下的头面。
珠玉阁不是京中最大的,因阿娘同掌柜娘子是交好,价格又公道,样式也不少,
所以我同阿娘的首饰头面便多在她家做。我对首饰之类并不十分热忱,每每亲来,
只为寻一块适合刻章的石头。我这人性子十分无趣,除了吃便是瞅着石头发呆。
我祖父在世时最喜写字,刻章次之。我打小看着,慢慢也懂了些,后来就真正喜欢上了。
一张纸一块石头并不需要想方设法的去刻意维护感情,你只要用了功,
它自然就能立刻给你回报。好不好,看一眼立马就能知道。时候还早,店里的人并不十分多,
掌柜娘子和我阿娘差不多年纪,生得弱柳扶风,人却十分爽利。见了我便让人带我去了二楼,
亲自将阿娘定的头面送了来。是一套粉晶的,春红捧在手里只说好看,眼睛都直了。
对我来说却太过**了些。我知道阿娘的心思,也笑着说好。「姑娘,
你不是想吃荣升斋的千层糕吗?今日还早,兴许能买得着,奴婢去瞧瞧去!」
春红急匆匆去了。又来了客人,掌柜娘子下楼招呼去了,我走走看看。二楼并无首饰,
摆的都是各类原石,专做熟客的生意。「这块可否取出来给我瞧瞧?」
我指着柜里一块黑色的卵石对着伙计道。伙计是做老的,
自是麻利地将石头取出来托在布巾上给我看。「姑娘好眼光。」他只说了这样一句,
便不再多言了。我拖着石头到了窗口对着光瞧,此时看,不过一块极普通的黑色石头罢了。
石皮极薄,手触之圆顺温润。「是块好石头。」身后忽传来说话声,我惊了一跳。回头去看,
却是那日柳树下见过的郎君。他背着手,微微弯腰看着我手上托着的石头,眼角微翘,
嘴角带笑。本是十分不妥当的姿态,可由他做来,又觉不出丝毫的轻佻来。
这是个说什么都带着十分认真的郎君。8「看质地该是块黄山石,只暂时不知是什么颜色,
若是黑色,不知姑娘可否割爱?」他直起腰,拱手对着我道,样子十分真诚,
真诚里又带着三分羞涩?这样一把年纪的郎君,竟会羞涩?「我为何要让给你?」
于我而言只不过一块石头,有或没有皆可,可不知为何看着他的模样我便起了玩笑的心思。
「过几日便是我长兄生辰,我想刻块印章送他做生辰礼。」
他是个满身满脸都写着真诚的郎君,平日里我们管这种人叫做老实人。
只着郎君生得高大俊朗,将那满身的老实遮掩了一二。「也可,只你得拿件东西来换。」
我笑眯眯地瞧着他。他蹙眉思索了半刻,
竟真的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了一块小小的印章递到了我眼前。印章通体色黄,质地宝洁,
透明,通灵,肌理纹路隐约如丝,是块极好的黄山石打磨雕刻的。表面油润细腻,
一看就是时常拿在手中把玩。他竟真的要拿东西来换。我惊住了,他看我不动,
又将那印章往我眼前递了递。我看清了印章上刻的字。「清风朗月。」刻的竟是这四个字。
字体干净利落,是隶体,章底并无印泥,新得一般。「只是一块石头,且石皮还包裹着,
里面到底是什么颜色亦不知晓,我只说要换,你至少该等我将石皮去了在换呀!」他默了默,
有些讶异,又笑了。牙齿洁白齐整,笑得有些憨厚。「无妨,
去了石皮即便不是黑色的我也要,总之看着该是块好石头。」我叹了口气,叫了伙计来,
问了石头的价格,拿出荷包里所有的银子才够买下。这是我省吃俭用几个月才存下的,
就买下了这样一块石头,可好的石头就是这样,可遇而不可求。
不过此时我并不为着这块石头,我看上这郎君手里的印章了,要拿这块石头去换。
「姑娘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可以买下的。」约莫我掏钱时的模样太过肉疼,
让这样一个人生出了不忍来。或他本就是这样的性格,善于吃亏。「郎君如此说甚是不妥,
我看上郎君的印章,若不买下这石头来换就要了这印章,便是郎君送我的,
我同郎君非亲非故,平白无故拿郎君的东西怎说得清楚?」他的嘴张张合合,
却没说出一个字来,只是摆着手,着急的模样。「郎君不必多说,我知郎君不是孟浪的人。
现下是我看上了郎君的印章,想用这石头换的,一会儿不论这石头内里是何颜色,
郎君且末后悔才是。」我歪头看着他,语气不由自主便带了三分玩笑的意味,
一时自己都有些纳闷了,我从不对旁人这样。「怎会?是姑娘成全了我才是。」他一揖到底。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郎君,或是我见的郎君还不够多?难道他们都不该是我阿爹同游松那般?
他是个看着憨厚老实,却能体察人情世故,又心怀善意的郎君。9伙计去了石皮,
那石头内里确实是黑色的,如此便皆大欢喜了。等春红的间隙,我翻看着手中的印章,
甚少有人刻「清风朗月」这样的字在章上的。或是这是他对自己的寄望?
只这章上的字刻得实在是好,石头又是好石头,说来还是我占了他的便宜。
他就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什么也不做,哪里也不看,微微垂着头,露出修长的脖颈来,
他就那么认认真真地等着。约是来帮家中女眷取首饰来的吧?
有些人见了无数次也叫人揣摩不透,有些人只见了一两面,却能看出本性来。
我想他该是个很好很好的郎君。是我看他的眼神太过直白了吧?他似有所感,回头来看我,
眼神里透着询问,见我不说话又微微垂下头去,耳朵慢慢红了。我想问一问他年岁,
怎的像个不曾见过女娘的小小郎君?自陛下即位,男女大防没过去那般重了,
可一个女娘追问一个郎君的年岁,终究是太过唐突了。我活了这许多年,
做过最出格的事便是和一个陌生郎君坐在一张桌子两侧,且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春红来得恰恰好,看完我又转头去看那郎君,眼里写满疑惑。她手中大大小小许多纸包,
看来是将能买的各色糕点都买了一遍。我从她手里接过纸包,挑拣了两包推到对面的人眼前。
「我请郎君吃糕点。」「姑娘你竟舍得将吃食分给旁人?」不待那郎君说什么,
春红先开了口。真是她家姑娘我的好丫头!我红着脸蹲了蹲,带着春红下了楼。
将那郎君留在了楼上。即便春红不说那样的话,看看我圆润的身材,
他定然也知道我极能吃的。我恍恍惚惚回了家,春红叽叽喳喳说的什么一句也没听见。
日子同往日并无不同,我阿爹又纳了新的妾室,是个肤白蓝眼的外族姑娘,官话都说不清楚。
她极得宠,家中其余妾室看她不惯,每日明争暗斗。阿娘免了她们的礼,不叫她们到正院来。
阿娘对阿爹早就死了心,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南笙在老太太院中住了三日,游松亲来接她,
她便回去了,走时还将老太太院里的一个二等丫头春梅带了去。听闻又游松换了个衙门,
我家的老太太,是有些真本事得。我本就呆,近些时日呆得更厉害了些。
有事无事便靠着窗棱发呆。我自幼便不大喜欢春日,因为到了春日,日头慢慢长起来了,
睡得便会少。现如今又多了个不喜欢的缘由,春日么!似人人都要怀春才算了事。
我时不时便想起那郎君微微垂着头红了耳朵的模样。亏他生得恰好,若是再壮些,
要做出这样的姿态,不知有多吓人。偏生就他做来,便显出些恰到好处的纯粹与清澈来。
我是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且从不轻易相信旁人的女娘。约莫是因着春日,
又约莫是我确实没见识过几个郎君。我便觉得他真的是极好的。
10阿娘确实收到了温家的帖子,她将那桃花粉的纸签看了又看,又笑着贴在胸口上,
似得了个天大的宝贝。温家的帖子难得,只因温家甚少办宴会。
这帖子便更显得难能可贵起来了。这日阿娘起得极早,又早早将我从被窝里哄了出来。
春枝给我装扮,连着换了几套衣服阿娘都不满意。我本就生得矮,又肉乎乎一团,
如何打扮也不能同别家姑娘一般显出风情万种来。
打扮得太过庄重只觉得是小孩儿扮作大人玩过家家罢了。阿娘疼我,
却总不愿接受她家姑娘我生得太过圆润这样的事实。如此折腾一番,待出门时已有些晚了。
好不容易行到了温家门口,阿娘领着我下了马车。温家的人我只见过二夫人,
今日在门口迎客的也是她。温二夫人生得温雅,脸上带着的笑叫人如沐春风。
看一眼就知晓她日子该是过得极滋润顺心的,只有心底真正满足快活的人,
才会显出这样的知足豁达来。就这样看她一眼,就让旁人羡慕极了。
真不知那温阁老的夫人又是什么模样。阿娘曾再三叮嘱我,见了温家二夫人要唤表姨母的。
这一表便是八百杆子也打不着,可阿娘叮嘱了,我便只得这样叫。「这便是阿楼么?
竟和我家的团子有几分相像。」听闻温阁老家的长女有个小名儿就叫团子,
今年恰巧足六岁了。可温二夫人说的认真,既不像调侃,亦不是奚落,
约莫我同那小团子确实是有些相似处的吧!小孩儿么,莫不是肉嘟嘟的。
温家请的人并不算多,该都是平日里相熟的。阿娘能得这样一张帖子,不知到底是为何。
多是像我阿娘这样的夫人带着家中的子女来的,如今讲究不那般多了,
又都是年岁差不了多少的少年男女,这样的宴会还附带着另外的缘由,大家都心知肚明,
亦心照不宣。能同温家来往的人家,家世人品这一条必然都是相当的。所有人都去了正厅,
温家的老太爷老夫人在那处等着众人问安呢!温家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雕梁画栋,
看着倒是朴素舒适。原来朝中阁老的家竟是这样的,阿娘只说温家的人是吃过苦的,
看重的和旁家不大相同。温家大夫人甚少出门交际,她在外面有自己的生意,
时不时还会各处去跑跑。她是个见过山川大河的夫人,心胸同旁人是不同的。温阁老宠着她,
万事由着她自己喜欢,去岁又生下了次女。各家都在传,说温阁老再不让夫人生了,
只因夫人年岁已长,生产太过危险。这还是去岁我同阿娘去旁人家赴宴时听说的,
当日有个夫人,生了四个女孩儿了,肚子里还怀着第五个。
她当日说这事儿时羡慕又向往的模样,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可这世上有几个温阁老呢?
又有几个温大夫人那样的女娘?温家这样的人家是不会缺钱的,
可她依旧东奔西跑地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并不一味地依靠温阁老,就这一样儿,
没有几人能做得到了。温家的老夫人老太爷皆是消瘦硕砾之人,笑起来声音爽利,
说话时都是慈爱亲和的语气。众人行完礼后,郎君们便同老太爷出去了,一群夫人们落了座,
像我们这样年岁的,便站在各家夫人身后。温老夫人身后立着两个夫人,
一个年岁稍长些的梳夫人们常梳的低髻,头上就插了一只玉簪,簪头是一簇粉色的小花儿。
她生得极白,又爱笑,笑时眼便弯了,脸上胭脂都未擦,却透着自然的红晕。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温大夫人啊!京中关于她的传闻中还有一样,她是极彪悍的,
曾舌战群儒也不曾输。且连宫里的娘娘们也怕她得很,只她进了宫,娘娘们便分外和谐。
长相和传闻竟全然对不上啊!约是我看得太过明目张胆了些,她竟转过头来看我,
冲我眨眨眼,笑了。笑得太过活泼促狭,全然不像个三十多岁的夫人。我忍住惊讶,
亦冲她回报了一个笑来。12另一个比温大夫人稍矮些,我见过的夫人女娘中她是最美的了,
本该梳夫人发髻的,可她却编了一条又长又黑的辫子,巧妙的是将那珍珠缝在了发带上,
又同辫子编在了一处。她穿一身粉裙,满身少女才会有的娇俏。她挽着温大夫人的胳膊,
贴着她站着。传言淮王妃有痴症,是温大夫人养的,今日这样看着,却丝毫觉不出痴来。
淮王当年娶她,其中各种曲折坎坷,听说温家的郎君们瞧不上淮王,很是为难了一番。
淮王亦是京城里有名的宠妻,为了王妃连戍边这样的大事都推辞不去了,
毫不犹豫地将兵权交出去,如今只在京中做得个闲散王爷。娶侧妃纳妾什么的,
即便贵如陛下,也不敢同他提,毕竟当日娶王妃时,淮王便允诺过,今生只王妃一人,
温家才松了口的。旁人都说这世上的好事都让温家人占全了,只如今这一番好,
约都是当年的不易换来的。温家有多不易,他们不说,旁人又如何能知晓呢?
老夫人同几个年岁相当地说话去了,其余人便随着温二夫人出了门。
温家种的皆不是名贵花草,只一片绿牡丹开得格外好。相熟的女娘一处聊天说话,
有些女娘我是识得的,有些却没见过,不管见没见过的,年岁皆比我小,是说不到一处去的。
我便带着春红去看那片绿牡丹,此牡丹名为豆绿,甚是稀有少见,且养起来也十分费工夫,
温家随随便便就能种这样大的一片,还养得这样好,可见豪不豪富并不能只看表面的。
「姑娘,这牡丹只几年前在老太太房里见过一盆,说是汴京的姑太太家送来的,
二**要了好几次老太太才给了,可见是十分名贵的,不想今日却见了这样大一片。」
春枝一说,我亦想起是有这么回事儿的。「真该让她来瞧瞧,嘿。」
春红冲着春枝一番挤眉弄眼,我明白她的意思。我家老太太出身不凡,是见过世面的,
她又自视甚高,一般人家并不放在眼里。旁人说起温家,她总撇着嘴说温家无底蕴,
只不过靠着儿子会哄陛下才发迹的,并没什么了不起。家里人虽从不多嘴,
可谁不知道她在京城的名声?只怕是温家老夫人瞧不上她才是真的。「莫要胡说,少说少错。
」春枝冲春桃摇头,春红便紧闭嘴巴不说话了。春枝年岁长些,自是比春红稳重。
13谁家的宴会都大同小异,只不过吟诗作赋,投壶射箭罢了。
温家办的宴会注定不会过于热闹,但定然是暗潮涌动的,毕竟家中的三郎君还未曾娶妻。
如此我便比旁人淡定许多,以我的出身,温家是瞧不上的。吃吃喝喝,
待阿娘寻摸好了同我合适的郎君,我便也能回了。
温家的大夫人和淮王妃只露了那一面便再也没见着,关于她们不爱交际的传闻看来是真的。
要不然都这许多年了,京中说起她来,多用的都是传言。我原本就没什么出挑的,
寻了回廊的角落坐着,廊下有桌,桌上摆了各式各样的点心,味道极好,
同我吃过的都不大一样。我本就吃得多,味道既好,吃的便更多了。「姑娘,
听闻温老夫人将家中的三郎君唤回来了,你不去瞧瞧么?你看这外面还有几人?都去正厅了。
」春红道。我抬头看了看周围,才将还有人作画呢,不过一时倒真的没人了。
「我瞧了有什么用?若是真瞧上了才是麻烦。」若是真看上了,不过徒惹一场伤心罢了!
「姑娘除了没个好爹,哪里就不如旁人了?」我看着春红,
这世上也只有她才说得出这样傻的话来了。「你这样一说,
我倒觉得我约莫是该多吃点压压惊,若是叫旁人听去了,定然要来笑话我不知天高地厚,
教得你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春红的额头,
又捏了两块点心递给她和春枝。「趁着没人你们也快尝尝吧!回去了我们也试着做一做。」
约是怕被人看见说我没规矩,眼皮子浅,春枝不叫春红吃,
只又将点心放到了我眼前的碟子里。温家的下人并不很多,
也不像旁人家的时时刻刻在眼前杵着。她们远远立着,看那桌缺了什么,或有人叫,
便会立时过来,一看平日里的规矩就是极好的,既不让人觉得不便,
又不会殷勤得让人无所适从。这就是人和人相处的道理,有了恰恰好的距离,就不会觉得累。
「你若喜欢吃,我写给你张方子就是了,你回去做出来,味道同今日的定然丝毫不差。」
身后忽传来了极悦耳的女声,是淮王妃同温大夫人,她们何时来的,我竟然毫无察觉。
我赶快起身行礼,温大夫人却伸手扶住了我的胳膊,不叫我墩。
「今日不知已被墩过多少次了,你且免了吧!乘着人都没人,
叫我同宝珠也吃口点心喝口茶吧!」温大夫人拉着我坐下,看丫头要来给她斟茶,
她抬手制止了。我还算有些眼色,使眼色叫春红同春枝也同那丫头一起走远些。
淮王妃给温大夫人斟了茶,才给自己斟,竟顺手也给我倒了一杯。我起身要接茶壶,
又被温大夫人拦住了。堂堂王妃给我斟茶,我怎么敢喝?14「一杯茶罢了!谁倒不是倒?
我们即坐到了一处,自在些就是了。」「对,我阿姐说的极是。」王妃附和道,
又捏了块点心来吃。「二嫂说你同我家团子有几分像,细细看来还真是有几分,
你叫二嫂一声表姨母,我同宝珠也算是你的长辈,长辈说什么你便做就是了。
你既觉得我家的点心好吃,不若每样都试试?我去了一趟江南,江南有一富商,
家中的点心做得十分好吃,我回来自己揣摩着写了几张方子,厨房也只做过两次,
今日做的却比上次好吃多了。」温大夫人吃了一块点心,才同我说道。长到这般年纪,
是第一次有人用这般平淡又丝毫不带客套的语气同我说喜欢吃就多吃点。
或是看出了我的窘迫,或是旁的,
总之她们这样云淡风轻地将我给自己的丫头吃点心且还想回去自己做的事儿一笔带过。
既不曾装作没听见,又让我觉得听便听见了,遇见喜欢吃的,旁人同我是一样的。
原来她是这样的温家大夫人啊!叫人不喜欢实在是很难很难的呀!「旁人都去瞧我三兄了,
你怎得不去?」王妃问我,她说话时就用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认认真真瞧着你,
样子既认真又稚气。莫名的我就想起了那个略显憨厚的郎君来。「夫人同王妃约是知晓我的,
以我的年岁同出身,看与不看都是一样的。」或许是她们太过真挚,
又或是我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和谁说过心里话了吧?又或是温大夫人生了双能看穿人心的眼睛。
总之我不敢敷衍,也不敢说假话,即便我的一切都一无是处,可我在她们眼前,
至少该做个真挚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同你家中人有何关系?」
大夫人看着我认真地说道。我家在京城算是个笑话般的存在,若不是祖父对陛下有恩,
死时将求了陛下将职位传于了阿爹,以我阿爹的脑子同败家的程度,要饭都要不到一口热的。
老太太虽是郡主出身,年轻时就是个糊涂的,若不是祖父拦着,
不知要跟着那谋反的长公主做出什么糊涂事儿来。
京中将我同南笙争游松的事儿笑话一般地传着,不管真假,我家同我,确确实实是一场笑话。
阿娘东奔西走这许多时候,我的婚事还是没有着落。缘由我心知肚明,
只是不愿说丧气话让阿娘伤心。她在南家过得艰难,又没生出个儿子来,
阿爹一房又一房的纳妾,外面怎么说阿娘的我都不敢细想。阿娘心里定然清清楚楚,
可为着我这样不争气的女儿不得不去看旁人脸色。「只旁人不像夫人这般想,
我自己确实也一无所长,除了吃饭吃得多。」「我同阿姐也吃得多啊!长兄一顿才一碗饭,
我同阿姐却是要吃两碗的,人活着若是连吃口饭都要计较多少,那便极没意思了。」
王妃感叹得极真诚。不知她知不知道,其实这同吃几碗饭其实也没甚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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